虽然老杭州随口就能说出小说里的杭州印记,比如张顺和涌金门,鲁智深和六和塔,还有西泠桥畔的武松墓等等,但在大部分人的印象里,这些只是零零散散的点到为止,《水浒传》里的主要人和事还是出在山东。而且,上世纪50年代到现在,有一部分研究者的认定、包括百度百科所“登记”的作者施耐庵的籍贯,都落在江苏。
杭州师范大学教授、浙江《水浒》研究会会长马成生却认为,如果仔细从小说内部来考察,就必然会发现一个关键性的与《水浒传》关系最为密切的地域——“钱塘”,也就是杭州。
正因如此,把枇杷,写到北方环境里的情节,在《水浒传》里有“木佬佬”(杭州话,意为很多)。
“这说明钱塘施耐庵长期生活在杭州,他没有去过长江以北。”马成生还是文学大家钱钟书的学生,多年来,他潜心研究《水浒传》,尤其是跟杭州的关系。
把暖冬移植到江北
“雪夜上梁山”写成“仲夏夜泛舟”
《水浒传》现存完整的刻本,是明嘉靖年间杭州容与堂刊印的百卷本,署名为“钱塘施耐庵的本”。最早录有此书的是嘉靖年间《百川书志》,题作“钱塘施耐庵的本,罗贯中编次”——说这句话的,也是个杭州人,明代藏书家、著作家郎瑛。
不止是他,在明代,田汝成、汪道昆、胡应麟、王圻等,都一致肯定施耐庵是“钱塘人”、“越人”、“武林人”,在明代,没有任何人提出否定的观点。当然,最关键性的“内证”,还是作者在小说中的描写。
《水浒传》里写到的地方,有北方,也有南方,但马成生发现,只要一写北方,就乱了章法。
比如,从水泊梁山到陕西华州,在当时的交通状况下,竟然几天就到了;武松在河北沧州柴进庄上与宋江分手,回故乡清河县“看望哥哥”,作者居然让武松莫名其妙越过故乡而错下阳谷。在同一回中,阳谷县知县对武松说:“你原是清河县人氏,与我这阳谷县只在咫尺。”
“清河与阳谷分属两个省,中间相隔好几个县,怎么能说近在咫尺?”马成生说。
在朱贵酒店里,林冲问去梁山泊还有多少路。酒保说,虽然没多少路,但全是水路。如果要去,须要坐船。
林冲上了梁山,只见“芦苇泊里三五个小喽啰,摇着一只快船过来”,“见那八百里水泊梁山……山排巨浪,水接遥天”。
马成生说,当时描写正是严冬季节的北方。大约半个多月前,林冲投奔梁山泊途中,已经“纷纷扬扬下着漫天大雪”,按照北方的实际情况,在这寒凝大地的一年最冷时日,就是“滔滔黄河”也常常要坚冰封锁,可以走人跑车了,梁山泊边居然不会结冰,照样行船,而且还“山排巨浪”。
“作者根本不知道北方严冬的特点,至少,他没有亲身的感受。正如马幼垣先生所说,《水浒传》作者把‘林冲雪夜上梁山’写成‘仲夏夜泛舟’,暴露了他寒冷时没有在北方生活过。”马成生说。
这样看起来,施耐庵似乎是把江南的暖冬景象,移到了江北。
东新桥、定香桥
这些位置老杭州都说不出
有别于对北方的“生疏”,一写到杭州,尤其是西湖一带,施耐庵就熟稔起来。桃、李、荷花、菊花、梅花,西湖四季的代表性花卉,还有各种亭台楼阁,都描述得相当妥帖、清楚。
当然,有人会讲,作者曾在杭州为官数年,这点描写很正常。
但是,小说中多次出现了连老杭州都不太知道的桥、村、路。
宋江率领主力部队进入杭州东北郊,经临平山来到皋亭山,直近东新桥下寨,然后决定兵分三路进攻杭州城。其中一路从北新桥取古塘,过桃源岭在灵隐寺屯驻。
这东新桥,在杭州众多桥梁中,并不显眼。更重要的是,自皋亭山(今半山)西南向到杭州的北关门,这座桥基本位于这一条直线上。“‘下寨’不是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的,往往需要特殊地势,说明施耐庵对东新桥一带被称为‘关’这一特殊形势非常熟悉。”
而这“北新桥”,是杭州西北角一座普通小桥,古塘即今天古荡,翻过桃源岭右转约四里就是灵隐寺了。这么一条小路,估计现在很多杭州人都未必知道。
再看西陵桥(西泠桥)。张顺在此看西湖,“远望城郭四座禁门,临着湖岸。”这四门,就是钱塘门、涌金门、清波门、钱湖门,在西泠桥上看,确实如此。
宋江祭奠张顺,把白旗插在西陵桥,“朝着涌金门”、“仰天望东而哭”。为什么“望东”?因为涌金门在西陵桥东边。
紧接着,宋军分两路来袭,其中南山一路在“定香桥”遇到李逵他们,军兵大半被杀下湖里去。
这座桥,很少有人知道。田汝成在《西湖游览志》里,仅仅提到了一笔:定香寺在艮山门外,宋乾德四年,建于西湖上,成了定香桥。
马成山考证,这个方位,在南山路的终点,虎跑路的起点,老杭州都知道的赤山埠,上面有一条水沟,流经太子湾西边,汇入西湖。“定香桥自当架在这条小水沟上。”马成生说,这无疑是杭州数十座桥梁中最小的桥梁之一,但作者却描写得如此精准。,可见,这桥落于“大西湖”的范围,与田汝成所说,也不矛盾。
还有范村。 宋江攻陷杭州城后,即经六和塔、五云山、范村,直杀过富阳。范村,就是现在的梵村,位于梅家坞口的钱塘江边,是不过数十户人家的小村。从杭州打到富阳、桐庐,再直捣淳安方腊老窝,正是经过这里。
鲍老、兰桥风月
《武林旧事》里的“杭州制造”
”这样一个明显对地理、路线要求十分精准仔细的人,怎么会容许自己在描写北方环境的时候,错误这么多呢?
马成生说,在《水浒传》所描写到的数十座城市中,没有任何一座城市像杭州有这样的待遇。
所以,施耐庵怎么看都是一个老杭州。
只有老杭州,才会熟悉这座城市的市井文化,这不是“到过”、“到此一游”、“听说”可以体会的。所以,我们可以看到作者在小说里乐此不疲地植入杭州生活。
《水浒传》第三十三回,写宋江等四人看灯,遇到一伙舞鲍老的。“那跳鲍老的,身躯扭得村村势势的。”
这个舞鲍老,是一种戴面具的舞蹈,舞蹈者做出各种滑稽的动作,逗人发笑。《武林旧事》、《梦粱录》等里面,都提到了这种南宋杭州的娱乐节目。直到上世纪中叶,杭州在一些节日的游行队伍里,还有这样的“遗风”。可见,作者用了进来。
《水浒传》第六十六回,北京大名府元宵节,时迁趁机上翠云楼放火之际,“挟着一个篮儿……篮儿上插几朵闹鹅儿”。
“篮儿、闹鹅儿的儿尾音,只在大致相当于杭州城区这么个小范围内流行,往往只有老杭州才会使用。”马成生说,更重要的是,这个闹鹅(也写作闹娥),在《武林旧事》卷二《元夕》中有记载,是南宋时杭州妇女元宵节的饰品,多为白色。
就算写到酒,他也不放过。宋江上浔阳楼,酒保“托”上一樽兰桥风月。
“这就是杭州的酒。”马成生说,《武林旧事》卷六《诸色酒名》、《西湖老人繁胜录》的《酒名》中,都载有“兰桥风月”。
本版参考书目
《杭州与水浒》
作者 马成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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